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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7章求官北疆十月,飛雪連天。不親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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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7章 求官 北疆十月,飛雪連天。不親……

北疆十月,飛雪連天。不親身感受,不知何為邊疆苦寒。楊景澄捧著杯熱茶,站在門口看雪。只需片刻的功夫,指尖已是冰涼。

與此同時,轟鳴的炮火,震顫著大地。屋瓦上的積雪簌簌下落,把隱約的廝殺聲,掩蓋在了冰雪中。今冬大寒,蒙古牛羊死傷無數,只得南下博個生死。而朔方鎮內的將兵,以血肉之軀固守疆土,卻無充足的禦寒衣物與糧食。

昔年兵部尚書吳子英巨貪,差點致使邊疆嘩變。而今吳子英早已屍骨無存,邊塞的窘迫卻沒有好多少。裹著皮裘的楊景澄,在寒風中站成了一座雕像。

如若我來統禦這天下,是否可保邊境將兵之衣食充足?

三日後,敵軍退、炮聲止,朔方重歸於寂靜。在院中聽了三日炮火的楊景澄也回到了屋內,攤開了信紙。烽火連三月,家書抵萬金。楊景澄此時的境地雖比不得詩文裏的景況,卻也相去不遠。

康良侯曾答應替他送信,但他一直沒寫。直到一場防禦戰結束,他才提筆寫道:“祖母一向安好?”

楊景澄常規問好之後,便把這幾日的戰事描述了一番。他是不能出門的,但丁年貴身手好,又善於隱藏偽裝,與許平安二人,時不時摸出去探聽些消息,以免楊景澄真成了聾子瞎子。是以楊景澄對朔方景況了解頗深。

又因丁年貴能看到的,並非官員間的統籌調度,而是實實在在的小兵們的困境。比起康良侯奏折上寫的死多少、傷幾何、衣不蔽體、食不果腹等文縐縐的話,要來的直接震撼的多。

無數的苦痛掙紮,在楊景澄腦海裏交織。最終落於紙上,變成了他對章太後的質詢:“千裏堤壩,毀於蟻穴。放任朝中貪腐,固然能拉攏黨羽,從而立於不敗之地。然,一旦邊疆失守,外敵長驅直入,貪官汙吏可能為我楊家抵禦刀芒?”

“外敵之患尚遠,而流民之禍已在眼前。”楊景澄下筆如飛,“徽州赤焰軍,攻打縣衙,勢如破竹,直至府城王英芳堅守,方頑抗到寧江馳援。可天下府縣,能有幾處可固守數日不倒?缺衣少食的將兵,又有幾人敢有忠心?”

“水至清則無魚,然水至渾則江山休矣。”

“孫景澄,叩請祖母三思!”

楊景澄的家信,隨著康良侯八百裏加急的戰報,僅五日便遞到了京中。往年康良侯向章太後請安的折子繁多,這次稍厚些的信件,並沒引起人註意,下頭人直接交到了慈寧宮大宮女阿玉手上,由她分揀。於是,阿玉看到了一封措辭頗不客氣的信……

章太後從阿玉手裏接過楊景澄的親筆,一目十行的掃完,卻是沒有半分惱怒的模樣,反而笑道:“還是這麽個牛脾氣。”

蘭貴沒看到信,覷了覷阿玉的臉色,小心翼翼的問:“咱們世子說什麽了?”楊景澄雖奪爵,但蘭貴卻沒改口,章太後亦沒說過什麽,他便知道,改了口才是作死。章太後壓根就不認永和帝的判決。若非她心裏盼著楊景澄有更大的出息,瑞安公次子敢襲爵,章太後能把瑞安公的爵位直接從公爵給削到男爵。

章太後又把楊景澄的信看了一遍,笑呵呵的道:“拿紙筆來。”

蘭貴麻溜的喊了小太監,在案幾上擺好筆墨紙硯。章太後坐到案幾前,卻只寫了一句話:“奶奶老了,日後你自己來管。”

而後,折好信紙,扔給了蘭貴,命他發出去。半個月後,收到信的楊景澄,被這幾個字直接噎了個跟頭。老太太是不是忘了他家大孫子前幾十年全在認真做紈絝,治國理事屁都不懂。眼下閑著也是閑著,您倒是在信裏教一教啊!

讓他自己來管叫什麽話!?朝中大員他認全了麽他就瞎管!?

丁年貴看著回信,笑的直抖。好半日,笑盡性了的他方道:“治大國如烹小鮮,娘娘必然也想天下太平海晏河清。可人皆有私心,她做太後的,打理朝政本就名不正言不順。否則何必扶您到臺前?您質問她,確實有失公允。”

楊景澄沈下臉道:“她縱容貪腐是實情。”

丁年貴嘆道:“或許吧。可正如娘娘回信所言,您不滿意,您將來自己管不就好了?這麽大個人了,老朝祖母撒嬌,不像話吧?”

楊景澄一噎,他哪撒嬌了!?

“其實娘娘近兩年來,真的變了很多。”丁年貴笑道,“都說人越老越固執,可娘娘不一樣。譬如章首輔,我們冷眼瞧著,很容易發覺他走進了死胡同,但他自己沒覺得。我至今都難想明白,他跟您過不去,跟娘娘過不去,到底為了什麽?”

“可人老了便是如此。”丁年貴的語氣裏,帶了一絲悵然,“原先我祖父在世是也是,越老越逞能。越逞能,則越糊塗。”

丁年貴沒說兩句舊事,很快岔開了話題,接著道:“娘娘則不然,她年紀越大,反倒越和軟。至少,表現的越和軟。”

“一個人始終在變,那他就還有往前走的可能;反之,墨守成規,那他必定得走回頭路。在我看來,章首輔,正是越活越回去的典範。”頓了頓,丁年貴又補了一句,“聖上也是。”

丁年貴的一番話,讓楊景澄陷入了沈思。他印象裏的永和帝,確非現在的模樣。至少在章太後與章首輔的重壓下,他依舊扶持了湯宏、於延緒等內閣高官。哪怕是青田郡公那混賬,貪汙鬧到太後陵寢崩塌,章太後也沒能遷怒整個梁王府。最終青田郡公奪爵,累及子孫而已。

而在楊景澄前世的記憶裏,青田郡公的子孫,似乎還有覆爵的。他約莫記得自己去吃過酒。想是永和帝又想方設法的,扳回了一點場子。

憶起前世,楊景澄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。他發現自己跟瑞安國公這個爵位簡直犯沖。父死子繼天經地義,怎麽到了他,連活兩輩子,都沒法兒繼承祖業的!?當皇帝的概率比當國公的概率更大,這叫什麽世道!?

“一朝天子一朝臣。”丁年貴笑道,“其實您也不是沒有自己的班底。湯宏、池子卿、彭弘毅,不都是將來可重用的麽?尤其是池子卿,當初他防您如同防賊,但一碼歸一碼,他為人剛正清廉,甚至連土地都沒囤積多少,只讓自家祭祀能夠綿延,不至於讓族人淪落為吃不飽飯的庶民罷了。比起湯宏那一眼望不到頭的田莊,心性不是強一星半點。您將來別記他的仇就成。”

許平安聽不下去了,插嘴道:“依我看,某些人點評江山的語氣,您不給他一個首輔當,那都對不起他的唾沫星子。”

丁年貴陰惻惻的道:“我倒覺得許大人適合統禦東廠,以正如今的歪風!”

張發財不厚道的笑:“我覺得丁頭兒說的對!”

“對你個頭!”許平安一腳踹在張發財的屁股上,“你想當太監,我今兒就成全了你!有種你站住,讓你見識見識爺爺的刀法!”

楊景澄沒理會幾個活寶的打鬧,都是精力充沛的漢子,鎮日裏叫關在個偏僻小院不得出門,一個個快憋瘋了,叫他們發洩一下也好。坐在一旁,略想了想丁年貴的話,而後笑道:“我哥哥,到底是怎麽在那汙水塘似的朝堂裏,挖出個池子卿的啊。”

丁年貴道:“郡公挖出來的多了,他眼光賊利,一逮一個準。實不相瞞,我原與屠方接觸過。不過那時我志不在此,給混過去了。”

楊景澄驚訝道:“你差點就成了華陽哥哥的人?”

丁年貴好笑:“我先入的錦衣衛,後調的東廠。郡公是錦衣衛指揮使,我可不正是他的麾下?不止我,那倆廢物不也是?就沈雷是我後弄進東廠的暗子,如今也暴露了。日後還請公子給他碗飯吃,省的餓死。”

楊景澄摸著下巴道:“我覺得……你確實挺適合做大內管家的。否則日後放你出去,我很不習慣啊。”

“哈哈哈哈!”許平安當即爆笑,拍著大腿道,“公子說的對!我刀法不好,回京了我就去請我師父,保證切的幹幹凈凈,一絲後患都沒有!”

張發財與沈雷也笑的直喘氣,紛紛誇讚許平安師父的手藝絕佳,必不負眾望。

擒賊先擒王,丁年貴懶得搭理許平安幾個小角色,只上前一步,擰起楊景澄的胳膊反手一折,就把他整個人扣在了桌子上。

“疼!!!”楊景澄嗷的就喊了出來,他本來便打不過丁年貴,現還沒完全康覆,更不是對手了。丁年貴的手好似鐵鉗般,卡的他怎麽掙紮都紋絲不動。且力道之巧妙,絕對能讓他疼的眼淚直飈,卻不至於骨折。

“你刑訊的手段用我身上過分了啊!”楊景澄哇哇大叫。

“我真要動刑,您還有功夫喊叫?”丁年貴涼涼的道,“我片了黃鴻安,您聽見動靜了嗎?”

楊景澄當場認慫:“我錯了,大舅子你可饒了我吧!”

丁年貴:“……”

許平安道:“咦?對了,我要是娶了咱頭兒的妹子,那是不是與公子算連襟了?”

張發財道:“我覺得你去做大內總管的機會比較大!”

“呵,”丁年貴冷笑,“大內總管沒興趣,錦衣衛指揮使還差不多。”

死活掙脫不了的楊景澄放棄了掙紮,毫無形象的趴在桌子上,無奈的道:“錦衣衛我要裁撤的,你去做錦衣衛指揮使那不是有病?”

此言一出,許平安等人齊齊楞住。裁撤錦衣衛!?為什麽?

丁年貴卻毫無意外的神色,淡淡的道:“養老。”

楊景澄崩潰了:“我沒人使啊,你去養老?你講不講義氣了!?”

丁年貴笑著放開楊景澄:“大舅子不就是用來養著好看的嗎?”

“不是。”楊景澄收起了玩笑的表情,“我真沒人可用。”

“知道。”丁年貴也不再開玩笑。過了好一會兒,他輕聲道,“錦衣衛乃沈珂,您做不到連根拔起。把我放那兒,隨著我老去,它也漸漸失了生機,不是更好?”

楊景澄愕然。

“何況,監聽衙門總是要有的,您只是不喜歡他們肆意刑訊的手段。”丁年貴笑了笑,“大內管家當不了,給您當個暗管家,如何?”

“你讀過很多書,也很有見識。”楊景澄道,“我更希望你走到臺前,而不是……”別人眼裏的走狗。叫人害怕,卻不叫人尊重。

丁年貴似聽見了楊景澄的未盡之語,無所謂的笑了笑。旁人把他當狗有什麽要緊,楊景澄把他當個人就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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